婚典盛时破刁难 (第2/2页)
"礼部执事何在?"紫袍玉带的李尚书突然拨开人群,他官帽上那颗东珠晃得我眼疼,"新妇跨火盆时先迈右脚,可是要坏我朝百年婚俗?"
我低头看着裙摆溅起的火星子,忽然想起前世太后寿宴上,长公主因错踏半步被御史台弹劾的旧事。
腕间金铃随着转身动作轻响,我故意将缀满珍珠的绣鞋抬高三分:"《周礼·婚典》有云'趋吉避凶,左为尊',可前朝《风物志补遗》又载'南地尚右,取阴阳调和之意'——"
陶轩突然用剑鞘挑起我腰间流苏,银线在火光里织成张星图:"夫人博学,倒叫为夫想起上月西戎使臣闹的笑话。
那蛮子非说咱们握筷子的手势犯了他们部族忌讳,结果被鸿胪寺少卿用《万国食仪》怼得哑口无言。"
满堂哄笑中,我顺势将火盆边的铜爵踢正半寸。
琥珀色的酒液映出李尚书抽搐的嘴角,他怕是没想到我连冷僻的地方志都记得。
前世冷宫那些发霉的书卷,此刻倒成了刺向敌人的软剑。
"李大人可知,永和三年孝端皇后大婚时,特意换了七宝赤舄踩碎玉如意?"我摘下发间衔珠凤钗,故意让钗头悬着的红珊瑚擦过他官袍,"为的是镇住户部贪墨的邪气——您说这该算坏规矩,还是立新规?"
东南角传来陶老侯爷中气十足的笑声,老人家龙头杖上的玄铁兽首正对着李尚书的方向。
我瞥见杖身新添的裂痕,想起今晨暗卫禀报老侯爷亲手劈了书房密道的暗门——那里头可藏着半屋子来路不明的贺礼。
"好!
好个伶牙俐齿的新妇!"陈公公突然抚掌怪笑,枯瘦的手掌从袖中摸出个鎏金匣子,"咱家这儿还有件御赐的同心结,劳烦世子妃当场拆解,让诸位品鉴天家恩典。"
我盯着匣盖上蟠龙纹的走势,前世相似的场景如潮水漫过脊梁。
那时我因错拆九连环被罚跪宗祠,如今却瞧出这金丝缠绕的走势暗合河图之数。
指尖抚过嫁衣内衬的暗袋,那里缝着半张从陶轩兵书上撕下的阵型图。
"公公可听过'慧极必伤'的典故?"我捻着金线头轻轻一扯,孔雀蓝的丝绦突然垂落成北斗七星状,"就像去年冬祭时,钦天监正非要逆天改换祈福时辰,结果......"
"结果雪压塌了观星台!"陶轩突然接话,顺手将剥好的松子仁撒进我掌心。
他指尖残留的硝石味让我心头一凛,这味道分明来自西郊演武场的火药库。
陈公公的瞳孔骤然收缩,我趁机将拆散的同心结抛向半空。
金丝遇风展开,竟拼出个歪歪扭扭的"囚"字——正是前世三皇子逼宫时的暗号。
满堂哗然中,陶老侯爷的龙头杖突然重重敲响青玉砖:"吉时已误了半刻,该行合卺礼了!"
侯府侍女们鱼贯而入时,我数着她们鬓角的石榴花——比常规多出三瓣的皆是暗卫假扮。
陶轩接过缠枝莲酒盏的刹那,指尖在我掌心飞快地划了道横线,这是示意我留意房梁的暗号。
"礼成——"
随着赞礼官拖长的尾音,漫天合欢花瓣里突然混进几片金箔。
我假装踉跄扶住陶轩手臂,趁机将藏了半日的解毒丸塞进他束腰。
他玄色礼服下紧绷的肌肉告诉我,东厢房檐角那抹不自然的反光,定是弩箭无疑。
"孙媳且随我来。"陶老侯爷突然伸过龙头杖让我扶住,枯枝般的五指在我腕脉上轻轻一搭,"西院那株百年老梅开得正好,明日该移栽到你们新房窗外。"
我望着老人雪白须发间晃动的翡翠扣,突然想起这正是前世他临终前交给陶轩的兵符暗匣。
廊下穿堂风卷着硝石味掠过鼻尖时,我故意将石榴裙摆挂倒青铜鹤灯,让倾泻的灯油拦住陈公公欲往前凑的脚步。
宴席重开之际,陶轩借着替我簪花的动作耳语:"梁上藏着三张空白调令。"他呼吸间的松墨香混着铁锈味,让我想起今晨密信上那句"户部十三人连夜调职"。
觥筹交错间,我望着水榭倒影里摇晃的灯笼,突然发现侯府围墙的阴影比平日浓重三分。
那些本该戍守角楼的侍卫,此刻怕是正在地牢审问今晨逮住的探子。
指尖抚过陶轩偷偷塞来的半块虎符,内侧新鲜的刮痕分明是新盖的印鉴痕迹。
更漏声穿过喧闹传来时,我数着陶老侯爷与六部尚书碰杯的次数。
当第三杯梨花白泼湿中书令的袍角时,廊下突然传来熟悉的鹧鸪啼——这是暗卫通报宫门落锁的暗号。
陶轩的披风不知何时裹住了我发凉的肩膀,掌心里突然多出个油纸包。
我嗅着糖炒栗子的甜香,突然想起前世冷宫墙根下,那个用油纸包着给我递药的小太监。
"夫人猜猜,明日早朝会有几本弹劾奏章?"他笑着将栗子壳摆成七星阵,指尖沾着的朱砂在案几上晕开点点红梅。
我望着水榭对面突然熄灭的十八盏琉璃灯,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更鼓声里:"那得看陈公公的腿脚,能不能赶在宵禁前把哭诉折子递进司礼监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