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婚初战获殊荣 (第2/2页)
陶轩的指尖还沾着糖稀的甜腻,在虎符凹凸的纹路间游走时,竟当真勾出半幅北境舆图。
我望着地窖里二十八口樟木箱齐齐弹开的锁扣,靛蓝冰蚕丝在烛火下泛着幽光,那幽光如梦如幻,像极前世敌国使臣腰间晃动的禁步。
"老狐狸果然把私通敌国的密函藏在岁贡里。"陶轩用匕首尖挑起绢帛,“嘶啦”一声割裂声让我想起昨夜撕开弹劾奏章时的手感,"这墨迹瞧着像翰林院特供的松烟墨?"
我蹲下身捡起半片靛蓝碎布,手指触摸着布片,能感受到边缘焦痕的粗糙,与三年前兵部失火案卷中描述的完全吻合:"王尚书府上歌姬最爱这种掺金粉的衣料,上月春宴......"
"砰"地一声,陶老侯爷的龙头杖重重杵在青砖上。
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抚过箱内泛黄的账册,突然从某页夹层抽出一张洒金笺——正是皇帝赏赐侯府大婚时用的御制笺纸。
"明日朝会,"老侯爷浑浊的眼珠在烛火下泛着精光,"该让司礼监的耗子们尝尝自己埋的饵了。"
从地窖出来,外面已是黎明前的黑暗,道路两旁的宫灯在风中摇曳,发出“呼呼”的声响。
我们匆匆赶往朝堂,一路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,紧张的情绪弥漫全身。
当晨光穿透太和殿的蟠龙藻井时,金色的光芒洒在身上,我特意在诰命冠上多簪了两支点翠凤钗。
鎏金步摇垂下的东珠正悬在眉间,随着步履轻晃,那温润的触感若有若无,恰好能映出身后几位言官抽搐的嘴角。
"......北境驻军调动皆有兵部勘合为证!"王尚书捧着玉笏的手在抖,绯色官袍下摆洇开深色水痕,"侯府私藏敌国贡品之事,臣有御马监草料账册......"
陶轩突然轻咳一声,蟒袍广袖拂过我手背,那柔软的绸缎触感让我回过神来。
他袖中滑落的油纸包摔在金砖上,“啪”地一声,滚出七八颗裹着饴糖的栗子,其中两颗"恰好"滚到王尚书脚边——露出内里夹着的靛蓝布片。
"王大人府上歌姬的舞裙料子,怎么与本该在三年前焚毁的敌国密函这般相似?"我故作惊讶地抬高声线,看着御史中丞突然涨红的脸——他半月前才收过王尚书赠的美人。
此时朝堂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,众人都屏住了呼吸,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皇帝倚在龙椅上的身子微微前倾,十二旒玉藻遮住神色,唯有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案几敲出轻响。
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前世他赐鸩酒时的模样,喉间不自觉发紧。
陶轩忽然握住我袖中冰凉的手指,借着宽大袖摆遮掩,在我掌心快速描画北斗七星方位。
这是他昨夜与暗桩约定的信号,我立即掀开捧着的檀木匣:"臣妇偶得兵部旧档,其中火漆印记与弹劾奏章上的糖画......"
"够了!"
玉器碎裂声惊得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。
朝堂上顿时一片死寂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等待着皇帝的反应。
皇帝捏着半块靛蓝绢帛起身,龙袍上的金丝盘龙随动作张牙舞爪:"好个忠君爱国的王尚书!
连敌国皇室豢养信鸽用的冰蚕丝都能裁成舞裙!"
我伏地时瞥见陶轩唇角笑意,他玄色皂靴边静静躺着半片越窑秘色瓷——正是我们昨夜特意留在证物中的破绽。
这种前朝贡品,唯有司礼监库房才有残片。
当廷杖击打皮肉的声音混着惨叫声传来时,那声音凄厉而刺耳,我数着陶轩玉带銙上镶嵌的墨玉。
第七声闷响落下时,他忽然借着扶我起身的动作低语:"夫人发间的苏合香,快盖不住血腥气了。"
皇帝赏赐的南海珊瑚摆到侯府正堂时,夕阳的余晖如血般洒在诰命服上,将翟鸟染成血色。
陶轩把玩着御赐的鎏金虎符,突然将其中半片塞进我手中的糖炒栗子油纸包:"比真虎符还重三分。"
"虚名而已。"我故意让指尖擦过他结着薄茧的掌心,"不如王大人家搜出的三百车粮草实在。"
我们相视而笑,却在对上陶老侯爷洞悉一切的目光时同时敛了神色。
老人摩挲着皇帝新赐的紫檀龙头杖,杖头嵌着的夜明珠正映出西厢房檐角——那里有片未扫净的金丝苔。
当夜我靠在温泉池壁,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体,看水面漂浮的苏合香丸渐渐化开,散发出淡淡的香气。
陶轩突然将温好的酒盏贴在我后颈伤疤处,那温热的触感让我微微一颤:"今日王尚书咽气前,说朱雀灯该换灯油了。"
水雾朦胧间,他背上陈年箭伤像条蛰伏的蜈蚣,我伸手触碰时,那粗糙的触感让人心生怜惜,听见藏书阁方向传来三声鹧鸪啼——这是我们安插在吏部的暗桩传讯的节奏。
"又要起风了。"陶轩仰头饮尽残酒,喉结滚动的声音与远处更鼓重叠,"北境狼群该换新头狼了。"
我攥紧浸湿的袖袋,里面藏着今晨从靛蓝绢帛夹层发现的密信。
信上未干的墨迹勾勒出半枚玉玺印痕,正是皇帝批阅我们婚书时用的那方——印泥里掺着御书房独有的龙脑香。